国际私法中的外国法内容的确定 第一步：概念界定与问题提出 外国法内容的确定，是指一国法院在审理涉外民商事案件时，根据本国的冲突规范指引应适用某一外国法后，如何查明、认定该外国法的具体内容和效力的问题。其核心问题在于：当冲突规范指向一个外国法时，法院应如何获取并确认该外国法的具体规则？是将外国法视为需要当事人证明的“事实”，还是由法院主动查明的“法律”？ 第二步：不同法律体系下的基本立场 各国对此问题的处理方式主要分为两大流派，其根源在于对“外国法”性质的认识不同： 事实说 ：主要存在于普通法系国家（如英国、美国的大部分州）。该观点认为，法院只负责适用本国法，外国法对于法院而言是一种“事实”，而非“法律”。因此，主张适用外国法的一方负有举证责任，必须像提交其他事实证据一样，提供该外国法的内容证据（通常由外国法律专家出具宣誓证明书）。若当事人未能有效证明外国法内容，法院则推定其与法院地法相同，或驳回当事人的诉讼请求。 法律说 ：主要存在于大陆法系国家（如德国、法国、荷兰等）。该观点认为，法院根据冲突规范的指引适用外国法，是适用“法律”的整体过程的一部分。因此，查明外国法的内容是法院的职责和义务。法院应主动依职权进行调查，可以要求当事人协助，也可以利用司法协助条约、咨询专家、查阅法律数据库等多种渠道。 第三步：确定外国法内容的具体方法 无论采取何种立场，实践中法院和当事人通常会结合使用以下方法来确定外国法内容： 当事人提供 ：这是最常见的方式。当事人可以提交该外国法律条文的正本或经认证的副本、官方公报、权威法律教科书、学术论著的摘要等。 专家证人证明 ：尤其是在“事实说”国家，双方通常会聘请该外国法领域的法律专家（通常是执业律师或法学教授）出庭作证或提交书面专家报告，就外国法的内容、解释和适用进行说明，并接受交叉质询。 法院依职权查明 ：在“法律说”国家，法院可以利用其资源，例如通过司法部等政府机构、外交途径、或依据国际公约（如《欧洲关于提供外国法资料的公约》）请求该外国中央机关提供法律资料。 其他辅助手段 ：包括查阅国际公认的法律数据库（如Westlaw, LexisNexis）、咨询大学的研究机构等。 第四步：无法查明外国法时的处理 当用尽合理努力后，外国法的内容仍然无法确定时，各国法院需要有一个替代方案。常见的处理方式包括： 适用法院地法 ：这是最普遍的补救措施。其理由可能是：当事人未能完成举证责任（事实说下），或者作为维护诉讼效率和司法公正的最后手段（法律说下）。 适用与本应适用的外国法最相近的法律 ：例如，若无法查明某阿拉伯国家的具体法律，可能会适用同为阿拉伯国家且法律体系相似的埃及的法律。这种方式较为少见，对法院要求较高。 驳回诉讼请求 ：在严格的“事实说”下，如果主张适用外国法的一方无法证明其内容，且该事实为其诉请的必备要素，法院可能驳回其起诉。 第五步：外国法内容的解释与错误适用 解释规则 ：一旦外国法的内容被确定，对其条文的解释应遵循该外国法本身的解释规则和方法，而不是法院地法的解释规则。例如，确定德国民法的含义，应遵循德国的法律解释传统。 上诉审查 ：对于外国法适用错误能否上诉，不同国家做法不一。在“事实说”国家，上级法院通常尊重初审法院对“事实”（即外国法内容）的认定，审查标准较低。而在“法律说”国家，适用外国法错误被视为法律适用错误，上级法院可以进行全面审查。 第六步：该制度的意义与发展趋势 外国法内容的确定是国际私法规则从“纸面”走向“现实”的关键一环。其意义在于确保冲突规范指引的最终结果——实体权利义务——是准确和公正的。当前的发展趋势是： 从“事实”向“法律”靠拢 ：即使普通法系国家，也越来越多地承认法院在查明外国法方面具有一定的主动性，以克服将外国法纯粹视为事实所带来的弊端（如诉讼成本高、结果不公）。 国际合作加强 ：通过国际公约和区域性合作，各国在交换法律信息、协助查明外国法方面日益便利。 技术手段的革新 ：互联网和法律数据库的普及，极大地降低了查明外国法的难度和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