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投资法中的征收补偿标准：赫尔公式

1. 基本概念：什么是征收补偿标准？
   在国际投资法中，当一国政府对外国投资者的投资进行合法征收时，核心问题之一就是如何补偿投资者的损失。征收补偿标准（Standard of Compensation）指的正是用来计算这种补偿金额所应依据的法律原则和规则。它旨在确定补偿是否应该是“充分”、“适当”、“公正”还是仅仅“部分”的，是征收行为发生后解决投资争端的关键焦点。

2. 核心争议与主要标准
   关于何种补偿标准是国际法所要求的，历史上存在巨大争议，主要体现为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观点对立。由此产生了三种主要的理论标准：

   • 赫尔公式（Hull Formula）：由美国国务卿科德尔·赫尔在1938年提出，主张补偿必须是“及时、充分、有效”的。
     • 及时（Prompt）：补偿支付不应有不合理的延迟。
     • 充分（Adequate）：补偿金额应覆盖被征收财产的全部市场价值，通常包括预期利润。
     • 有效（Effective）：补偿应以可自由兑换的货币支付，并能实际转移给投资者。
   • 适当补偿（Appropriate Compensation）：这一标准相对灵活，认为应考虑东道国的支付能力、征收的公共利益性质等多种因素，补偿金额不一定等同于全部市场价值。这曾是许多发展中国家的主张。
   • 部分补偿或象征性补偿：主张仅对投资者的实际投入成本进行补偿，甚至只给予象征性补偿，其依据是东道国基于主权和经济发展需要有权处置其境内的财产。这一观点在现代条约实践中已很少见。

3. 赫尔公式的详细解析
   赫尔公式是当前国际投资条约实践中最具影响力的标准，其三个要素有更深入的内涵：

   • 充分的补偿（计算价值）：这是最复杂的部分。确定“充分性”通常意味着要评估投资的“公平市场价值”。评估方法包括：
     • 贴现现金流法：对于持续盈利的企业，将其未来预期的净利润折算成当前价值。
     • 账面价值法：基于企业资产负债表的资产净值，但可能无法反映真实市场价值。
     • 可比交易法：参考类似资产在市场上的交易价格。
     • tribunals通常会根据案件具体情况选择最合适的方法，并考虑征收日期（valuation date）的价值。
   • 及时的补偿（支付时间）：补偿应在征收发生前后合理的时间内支付。延迟支付通常会产生利息，利息的计算方式和利率也是仲裁庭需要裁量的事项。
   • 有效的补偿（支付形式）：补偿必须能够真正到达投资者手中。这意味着支付的货币必须是硬通货（如美元、欧元），并且投资者能够将其自由汇出东道国，不受外汇管制限制。

4. 赫尔公式在现代国际投资法中的地位与实践

   • 条约化：绝大多数现代双边投资协定和多边投资条约（如《能源宪章条约》）都明确采纳或实质上体现了赫尔公式的标准。条约条款通常表述为“征收补偿应相当于被征收投资在征收发生前一刻的公平市场价值……并应可自由兑换和转移”。
   • 习惯国际法地位的争议：发达国家长期主张赫尔公式已成为习惯国际法的一部分。但这一点并未获得普遍接受，许多国家认为它仅仅是条约法义务，而非对所有国家都有约束力的习惯法。不过，由于其被条约广泛采纳，它在仲裁实践中已成为事实上的主导标准。
   • 仲裁实践：国际投资仲裁庭在审理征收补偿案件时，几乎总是以赫尔公式为出发点进行裁决。仲裁庭的工作重点在于如何精确计算“公平市场价值”，并处理诸如利息计算、汇率风险等具体技术问题。

5. 例外与灵活性
   尽管赫尔公式占据主导地位，但在适用中并非绝对僵化：

   • 战争或紧急状态：在因战争或国家紧急状态 necessitating 征收的情况下，补偿标准可能会有所降低。
   • 东道国法律：一些投资条约可能规定，补偿可以依据征收时东道国的国内法律进行，但这类条款的解释仍受国际法原则的约束。
   • 双方协议：投资者与东道国政府也可以就补偿金额另行达成协议。

总结来说，国际投资法中的征收补偿标准，特别是赫尔公式，构建了一个旨在保护外国投资者免受不当财产剥夺的法律框架。其核心在于通过“及时、充分、有效”的补偿，在维护东道国管制权的同时，保障外国投资的合法财产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