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论证的证立结构 第一步：理解“法律论证”与“证立”的基本含义 在深入探讨“证立结构”之前，需先明确两个基础概念。 法律论证 ：指在法律语境下，为支持某种法律主张（如判决、法律意见）而提出理由、进行说理的过程。其核心目标是说服他人（如当事人、上级法院、社会公众）接受该主张的合理性与正确性。 证立 ：即“证明成立”或“提供正当理由”。在法律论证中，“证立”意味着为一项法律决定提供充分的、可被审查的理由，以表明该决定并非武断或任意的，而是建立在理性基础之上。 因此，“法律论证的证立结构”研究的核心问题是： 一个成功的法律论证，其内部的理由是如何组织起来，以形成一个逻辑严谨、有说服力的整体，从而有效地“证立”其结论的？ 第二步：证立结构的核心模型——内部证立与外部证立 法学理论家（如罗伯特·阿列克西）将法律论证的证立过程分解为两个层面，这构成了其基本结构。 内部证立 ： 目标 ：检验论证在 逻辑形式 上是否有效。即，从所引用的前提（法律规则和案件事实）到结论（法律决定）的推理过程是否符合逻辑规则。 核心结构 ：通常表现为一个逻辑三段论。 大前提 ：一个普遍性的法律规则。例如：“如果任何人故意造成他人死亡，则应被处以刑罚（《刑法》第xxx条）。” 小前提 ：对具体案件事实的认定。例如：“行为人A故意造成了B的死亡。” 结论 ：将法律规则适用于案件事实得出的具体法律决定。例如：“因此，A应被处以刑罚。” 意义 ：内部证立确保了推理过程的 逻辑正确性 。如果逻辑无效，论证本身就不成立。但仅有逻辑正确是不够的，因为大前提（法律规则）本身是否正确、小前提（事实认定）是否准确，仍需证明。 外部证立 ： 目标 ：证立内部证立中所使用的 前提本身 的正确性与合理性。这是法律论证真正困难和高潮的部分。 证立对象 ： 对大前提的证立 ：为什么适用这条法律规则而不是另一条？当规则含义模糊或有多种解释时，为何选择此种解释？这涉及到对法律规则的解释、对法律原则的引用、对先例的类比推理等。 对小前提的证立 ：如何证明所认定的案件事实是真实、可靠的？这涉及到证据规则的运用、证据的采信、对事实的法律定性等。 意义 ：外部证立确保了论证前提的 实质合理性 。它回答了“为什么是这个法条？”和“为什么事实是如此？”这两个根本问题。 第三步：深入外部证立的复杂性与方法 外部证立是法律论证的核心战场，其结构更为复杂，涉及多种论证形式。 对法律规则的证立（大前提的证立） ： 语义论证 ：从法律条文通常的、专业的或立法者意图的含义出发进行解释。 体系论证 ：将法律规则置于整个法律体系的背景下，通过与其他相关法条的比较和协调来确定其含义。 历史论证 ：考察立法时的历史资料、立法理由书等，以探求立法者的原意。 目的论证 ：探究法律规则所要追求的目的或价值（如公正、效率、安全），并据此解释规则。 先例论证（在判例法国家尤为重要） ：引用先前类似案件的判决来支持当前对规则的理解和适用。 对案件事实的证立（小前提的证立） ： 证据论证 ：展示并分析各种证据（物证、书证、证人证言等），运用证据规则论证其真实性、关联性与合法性，从而构建起被证据支持的案件事实。 证据评价 ：对证据的证明力进行判断，解释为何采信某些证据而排除另一些证据。 事实归类 ：论证为何经过证据证明的“生活事实”能够被涵摄于某个法律概念的构成要件之下（例如，为什么A的行为能被认定为“故意”）。 第四步：证立结构的整体性与融贯性要求 一个高质量的法律论证，其内部证立和外部证立并非割裂，而是相互支撑、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整体性 ：结论的最终成立，依赖于从证据到事实、从事实到法律适用、从法律条文到法律价值的整个链条都得到充分证立。任何一个环节的薄弱都会影响整个论证的说服力。 融贯性 ：这是对证立结构的更高要求。它要求论证中所有的理由（包括法律规则、原则、事实认定、价值判断）之间相互支持、彼此协调，形成一个没有内在逻辑矛盾的意义体系。例如，对某个法律规则的目的解释，不能与法律体系中的基本原则相冲突。 总结 ： “法律论证的证立结构”是一个层次分明的理性框架。它首先通过 内部证立 保证推理的逻辑有效性，然后通过 外部证立 解决前提的实质合理性问题。外部证立本身又包含了对法律规则的论证和对案件事实的论证，需要运用多种法律方法。最终，一个成功的论证追求 整体 上的严谨与 融贯 ，使得法律决定经得起理性的检验。理解这一结构，是分析和评判任何法律文书（如判决书、代理词）说理部分优劣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