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私法中的法律选择协议的准据法（Governing Law of Choice of Law Agreements）

字数 2245 2025-12-06 15:55:24

国际私法中的法律选择协议的准据法（Governing Law of Choice of Law Agreements）

基本概念与核心问题
- 定义：这是指用于判断一项国际性合同中“法律选择条款”（即当事人约定合同受某国法律支配的条款）本身是否成立、生效、有效、解释、效力及解除等问题的法律。它解决的是一个先决性问题：在根据法律选择条款确定合同准据法之前，必须先确定依据哪个法律来判断这个法律选择条款是否有效。这通常被称为“法律选择条款的“自体法”或“准据法”问题。
- 核心困境：这涉及一个“循环论证”或“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逻辑困境。法律选择条款是合同的一部分，其有效性似乎应由合同准据法来判断。但合同准据法通常又正是由这个法律选择条款来指定的。如果先假设法律选择条款有效才能确定合同准据法，再用合同准据法回头判断该条款的有效性，这在逻辑上是循环的。因此，必须为法律选择条款的效力问题寻找一个独立的、逻辑在先的准据法。
主要理论学说与解决方法
- 法院地法说：
  - 这是最传统和简便的方法。主张法律选择协议的有效性，包括当事人的缔约能力、形式要件、实质有效性（如是否基于欺诈、胁迫）等问题，概由受理案件的法院地的冲突法规则和实体法来判断。
  - 理由：认为法律选择协议是程序性协议，或为避免上述循环论证，由法院地法直接管辖最为稳定和可预测。
  - 批评：过于武断，可能违背当事人的合理预期，且容易导致“挑选法院”，因为只要在承认法律选择协议有效的法院起诉，协议就有效，反之则无效，损害了判决结果的一致性。
- 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自体法”说）：
  - 这是目前主流的、为多数现代国际私法立法和司法实践所采纳的方法。其核心观点是：法律选择协议本身也是一个独立的协议（尽管附属于主合同），其有效性等问题，应由当事人在该协议中所选择的法律来支配。
  - 逻辑基础：它通过“推定的当事人意思”来解决循环问题。即，当当事人在协议中选择X国法为准据法时，可以推定他们也意图用X国法来判断“他们是否有权有效作出这个选择”。这符合私法自治原则。
  - 关键操作：这里的“适用当事人选择的法律”通常是一种“假设适用”。即，先初步（为审查目的）适用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判断选择本身是否有效。如果根据该法选择有效，则该法正式成为合同准据法；如果根据该法选择无效，则法官需要运用其他冲突规则（如最密切联系原则）另行确定合同准据法。
- 仲裁地区法说：
  - 主要用于国际商事仲裁。在仲裁中，没有“法院地法”的强制性概念。通常适用仲裁地（仲裁席所在地）的仲裁法或其冲突规则，来确定法律选择协议的有效性。许多仲裁法和仲裁规则规定，仲裁庭应首先尊重当事人的法律选择。
- 适用主合同准据法说：
  - 一种相对少见的观点，主张法律选择条款是合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有效性应与合同其他问题一样，最终由整个合同的准据法（可能是当事人选择的法律，也可能是最密切联系地法）来判断。这种方法实际上未能完全跳出初始的逻辑循环，在实践中运用复杂。
具体问题的法律适用细分
在确定基本方法后，对法律选择协议不同方面的准据法可能进一步细分（采用“分割法”）：
- 当事人的缔约能力：对于缔结法律选择协议的特殊能力，许多国家规定不适用协议自身选择的法律，而适用该当事人的属人法（如住所地法或国籍国法），或适用假设协议有效时本应适用的法律（即所选择的法律）。
- 协议的形式有效性：趋势是放宽要求。许多现代立法（如欧盟《罗马条例I》）规定，只要法律选择协议本身的形式符合以下任一法律即有效：1. 当事人选择的法律；2. 合同准据法（假设协议有效时）；3. 当事人共同住所地法；4. 协议缔结地法。
- 协议的实质有效性：这是核心，通常适用上述“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来判断是否存在真实同意、错误、欺诈、胁迫、显失公平等导致协议无效或可撤销的情形。
- 协议的解释与范围：即对法律选择条款措辞的理解（如“英国法”是否包括苏格兰法？选择的法律是否包括其冲突法？），通常也由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解释。
相关的重要规则与例外——《罗马条例I》的规定
以具有广泛影响的欧盟《关于合同之债准据法的第593/2008号条例》（《罗马条例I》）为例，其第3条和第10条明确规定了法律选择协议的准据法问题：
- 第3(5)条：明确规定了法律选择协议的存在和有效性，应依据假设该协议有效时应适用的法律（即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判断。这明确采纳了“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
- 第10条：对“同意与实质有效性”进行了细化规定。合同或合同任何条款的存在与有效性，应由假设该合同或条款有效时应适用的法律（即当事人选择的法律，或根据条例其他条款本应适用的法律）来确定。同时，为保护一方当事人，如果依其惯常居所地法，在具体情况中依前述法律判断其同意行为是无效的，则该方可以主张其未曾同意。
意义与重要性
- 稳定仲裁与诉讼的基础：在国际商事仲裁和诉讼中，管辖权往往依据有效的仲裁协议或法律选择/法院选择协议确立。确定这些协议有效性的准据法，是整个争议解决程序的逻辑起点和基石。
- 实现判决结果一致性的关键：采用一种合理、可预测的规则（如“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有助于减少因起诉地不同而导致协议效力认定不同的情况，促进国际商事关系的稳定。
- 平衡意思自治与司法控制：此问题反映了国际私法在最大限度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允许他们选择法律，甚至选择判断此“选择权”本身是否合法的法律）与保留必要的司法审查以防止权利滥用之间的微妙平衡。

国际私法中的法律选择协议的准据法（Governing Law of Choice of Law Agreements）基本概念与核心问题定义：这是指用于判断一项国际性合同中“法律选择条款”（即当事人约定合同受某国法律支配的条款）本身是否成立、生效、有效、解释、效力及解除等问题的法律。它解决的是一个先决性问题：在根据法律选择条款确定合同准据法之前，必须先确定依据哪个法律来判断这个法律选择条款是否有效。这通常被称为“法律选择条款的“自体法”或“准据法”问题。核心困境：这涉及一个“循环论证”或“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逻辑困境。法律选择条款是合同的一部分，其有效性似乎应由合同准据法来判断。但合同准据法通常又正是由这个法律选择条款来指定的。如果先假设法律选择条款有效才能确定合同准据法，再用合同准据法回头判断该条款的有效性，这在逻辑上是循环的。因此，必须为法律选择条款的效力问题寻找一个独立的、逻辑在先的准据法。主要理论学说与解决方法法院地法说：这是最传统和简便的方法。主张法律选择协议的有效性，包括当事人的缔约能力、形式要件、实质有效性（如是否基于欺诈、胁迫）等问题，概由受理案件的法院地的冲突法规则和实体法来判断。理由：认为法律选择协议是程序性协议，或为避免上述循环论证，由法院地法直接管辖最为稳定和可预测。批评：过于武断，可能违背当事人的合理预期，且容易导致“挑选法院”，因为只要在承认法律选择协议有效的法院起诉，协议就有效，反之则无效，损害了判决结果的一致性。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自体法”说）：这是目前主流的、为多数现代国际私法立法和司法实践所采纳的方法。其核心观点是：法律选择协议本身也是一个独立的协议（尽管附属于主合同），其有效性等问题，应由当事人在该协议中所选择的法律来支配。逻辑基础：它通过“推定的当事人意思”来解决循环问题。即，当当事人在协议中选择X国法为准据法时，可以推定他们也意图用X国法来判断“他们是否有权有效作出这个选择”。这符合私法自治原则。关键操作：这里的“适用当事人选择的法律”通常是一种“假设适用”。即，先初步（为审查目的）适用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判断选择本身是否有效。如果根据该法选择有效，则该法正式成为合同准据法；如果根据该法选择无效，则法官需要运用其他冲突规则（如最密切联系原则）另行确定合同准据法。仲裁地区法说：主要用于国际商事仲裁。在仲裁中，没有“法院地法”的强制性概念。通常适用仲裁地（仲裁席所在地）的仲裁法或其冲突规则，来确定法律选择协议的有效性。许多仲裁法和仲裁规则规定，仲裁庭应首先尊重当事人的法律选择。适用主合同准据法说：一种相对少见的观点，主张法律选择条款是合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有效性应与合同其他问题一样，最终由整个合同的准据法（可能是当事人选择的法律，也可能是最密切联系地法）来判断。这种方法实际上未能完全跳出初始的逻辑循环，在实践中运用复杂。具体问题的法律适用细分在确定基本方法后，对法律选择协议不同方面的准据法可能进一步细分（采用“分割法”）：当事人的缔约能力：对于缔结法律选择协议的特殊能力，许多国家规定不适用协议自身选择的法律，而适用该当事人的属人法（如住所地法或国籍国法），或适用假设协议有效时本应适用的法律（即所选择的法律）。协议的形式有效性：趋势是放宽要求。许多现代立法（如欧盟《罗马条例I》）规定，只要法律选择协议本身的形式符合以下任一法律即有效：1. 当事人选择的法律；2. 合同准据法（假设协议有效时）；3. 当事人共同住所地法；4. 协议缔结地法。协议的实质有效性：这是核心，通常适用上述“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来判断是否存在真实同意、错误、欺诈、胁迫、显失公平等导致协议无效或可撤销的情形。协议的解释与范围：即对法律选择条款措辞的理解（如“英国法”是否包括苏格兰法？选择的法律是否包括其冲突法？），通常也由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解释。相关的重要规则与例外——《罗马条例I》的规定以具有广泛影响的欧盟《关于合同之债准据法的第593/2008号条例》（《罗马条例I》）为例，其第3条和第10条明确规定了法律选择协议的准据法问题：第3(5)条：明确规定了法律选择协议的存在和有效性，应依据假设该协议有效时应适用的法律（即当事人所选择的法律）来判断。这明确采纳了“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第10条：对“同意与实质有效性”进行了细化规定。合同或合同任何条款的存在与有效性，应由假设该合同或条款有效时应适用的法律（即当事人选择的法律，或根据条例其他条款本应适用的法律）来确定。同时，为保护一方当事人，如果依其惯常居所地法，在具体情况中依前述法律判断其同意行为是无效的，则该方可以主张其未曾同意。意义与重要性稳定仲裁与诉讼的基础：在国际商事仲裁和诉讼中，管辖权往往依据有效的仲裁协议或法律选择/法院选择协议确立。确定这些协议有效性的准据法，是整个争议解决程序的逻辑起点和基石。实现判决结果一致性的关键：采用一种合理、可预测的规则（如“当事人选择的法律说”），有助于减少因起诉地不同而导致协议效力认定不同的情况，促进国际商事关系的稳定。平衡意思自治与司法控制：此问题反映了国际私法在最大限度尊重当事人意思自治（允许他们选择法律，甚至选择判断此“选择权”本身是否合法的法律）与保留必要的司法审查以防止权利滥用之间的微妙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