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得利在合同无效、被撤销或解除后的法律适用

1. 基本概念与制度关联

   • 不当得利，是债的发生原因之一，指没有合法根据（法律上称为“无法律上原因”），使他人遭受损失而自己获得利益的事实。其法律效果是，获得利益的一方（受益人）负有将所得利益返还给受损失一方（受损人）的法定义务，由此在双方之间产生债权债务关系。
   • 本词条聚焦于不当得利制度在合同关系终结后的特殊适用场景。当合同因无效、被撤销或被解除而溯及或面向未来地失去效力时，双方当事人基于原有效合同所为的给付（如支付价款、交付货物、提供服务等）便丧失了原有的合同依据。此时，接受给付的一方继续保有该利益即构成“无法律上原因”，符合不当得利的构成要件，从而触发不当得利返还请求权。

2. 法律依据与构成要件在此场景下的具体化

   • 其核心法律依据在于，合同效力归于消灭后，原有的履行基础不复存在。
   • 在此特定场景下，不当得利的构成要件具体表现为：
     1. 一方获得财产利益：通常表现为货币、实物所有权、物权登记、占有的取得，或原有债务的消灭。
     2. 他方受有财产损失：表现为自身财产的减少或应增加而未增加。
     3. 获得利益与遭受损失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一方的得利直接源自另一方的给付行为。
     4. “无法律上原因”的特定认定：此要件在此场景下是关键。合同无效自始无法作依据；合同被撤销后亦溯及既往地无效；合同解除后，对于尚未履行的部分终止履行，对于已经履行的部分，当事人可以请求恢复原状或采取其他补救措施（这常常通过不当得利返还来实现）。在这三种情况下，当事人之前基于被否定的合同所为给付，其保有利益的“原因”均告消灭。

3. 返还范围的具体规则

   • 不当得利返还的目的在于恢复利益失衡的状态，而非赔偿损失。其返还范围因受益人主观上是“善意”还是“恶意”而不同：
     • 善意受益人的返还责任：指受益时不知且不应当知道无法律上原因。其返还范围以“现存利益”为限。即请求返还时，利益不复存在的，善意受益人无需偿还或赔偿。例如，受领的货物因非自身原因的火灾灭失，则无需折价赔偿。
     • 恶意受益人的返还责任：指受益时明知或应知无法律上原因。其返还范围是“所受利益及其孳息”，不论利益现存与否。如果利益少于受损人的损失，还应就差额部分进行赔偿。例如，恶意受领款项后用于高风险投资亏损，仍需返还全部款项。

4. 与相关请求权的关系（竞合与衔接）

   • 与物权请求权的竞合：当给付的是特定物，且该物原所有权未转移时（如动产未交付），原权利人既可主张基于所有权的返还原物请求权（物权请求权），亦可主张不当得利返还请求权。当原物已灭失或所有权已转移时，通常仅能主张不当得利返还。
   • 与损害赔偿请求权的区分与衔接：不当得利返还旨在去除“利益”，损害赔偿旨在填补“损失”，性质不同。但在合同无效、被撤销（尤其是因欺诈、胁迫等导致）的情况下，受损人除了依据《民法典》第一百五十七条请求返还财产（通过不当得利制度实现），还可以同时请求过错方承担损害赔偿责任。

5. 特殊问题：合同解除后不当得利返还的具体考量

   • 合同解除是否具有溯及力，直接影响不当得利返还的适用。
   • 非继续性合同的解除：通常具有溯及力，视为合同自始未成立，当事人可就已为的给付主张不当得利返还，相互返还。
   • 继续性合同的解除（如租赁、委托合同）：通常无溯及力，解除仅向未来发生效力。对于解除前已履行的部分，其法律关系有效，不构成不当得利；解除后尚未履行的部分终止履行。但就解除前已受领的、与解除后未享受的对待给付相应的利益，可能仍需根据公平原则进行结算，此种结算在法理上与不当得利返还规则有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