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得利返还的证明责任分配

1. 基础概念：不当得利。不当得利，是指没有合法根据（即“无法律上原因”），使他人受到损失而自己获得利益的事实。其核心构成要件有三：一方获得利益、他方遭受损失、获利与损失之间具有因果关系且无法律上原因。当该事实成立，受损人（债权人）享有要求受益人（债务人）返还所获利益的请求权。

2. 核心问题：证明责任的产生。在不当得利返还的诉讼中，原告（受损人）与被告（受益人）就“是否存在不当得利”这一事实发生争议。此时，法院必须确定由哪一方当事人负责提出证据，来证明“无法律上原因”这一关键事实的存在或不存在。若负责举证的一方无法用证据使法官形成内心确信，将承担败诉的风险。这个责任的分配，即为“证明责任分配”。

3. 分配的一般原则：主张权利者负举证责任。依据“谁主张，谁举证”的民事诉讼基本规则，主张权利存在的一方，应就权利产生的法律要件事实承担证明责任。在不当得利返还请求权中，“无法律上原因”是权利成立的核心要件之一。因此，原则上，应由主张不当得利返还请求权的受损人（原告），对“被告获得利益无法律上原因”这一事实承担证明责任。原告需提供证据证明，被告的得利并非基于合同、法律规定或其他合法事由。

4. 具体分配规则与特殊情形。司法实践中，证明责任的分配需结合不当得利的类型和具体案情进行细化：

   • 给付型不当得利：这是最常见的类型，即受损人主动向受益人进行了财产给付（如支付金钱、转移财产）。此时，原告（给付人）主张返还，必须证明“给付行为欠缺法律上原因”。例如，证明合同无效、被撤销，或给付目的嗣后不存在（如付款后合同解除）。
   • 非给付型不当得利：如因受益人侵害权益（如擅自使用他人财产获利）或第三人行为等导致。此时，对“无法律上原因”的证明通常包含在“权益侵害无合法权源”的证明中，仍主要由原告（受损人）承担。

5. 证明责任的缓和与转移。在特定情况下，严格由原告承担全部证明责任可能导致不公。司法实践发展出证明责任缓和或转移的规则：

   • 被告的举证必要：当原告已就“被告获利”和“自身受损”及“因果关系”完成初步举证，并提供了“无法律上原因”的线索或理由（如主张曾存在的基础法律关系已失效），此时举证的必要性可能转移至被告。被告若主张其得利“有法律上原因”（如存在有效合同、赠与、债务清偿等），则应由被告对该“合法原因”的存在承担证明责任。这是一种基于诉讼公平和证据距离的实务处理。
   • 法律推定：在某些明确的情形下，法律或司法解释可能直接推定“无法律上原因”。例如，在《民间借贷司法解释》中，原告仅依据金融机构转账凭证提起民间借贷诉讼，被告抗辩系偿还其他债务或赠与等，此时应由被告对其抗辩的“其他法律关系”承担举证责任。这实质上是在该情境下，将“无法律上原因”的证明责任分配给了被告。

6. 总结与要点。综上所述，不当得利返还中“无法律上原因”的证明责任分配并非绝对一成不变：

   • 基本原则：由主张不当得利返还请求权的原告（受损人）承担。
   • 动态调整：在原告完成基础事实举证后，被告若主张存在“合法原因”，则应对此承担相应的举证责任。这体现了举证责任在诉讼攻防中的动态分配，旨在平衡双方诉讼负担，更接近客观真实。
   • 实务关键：原告的举证策略不应局限于直接证明“无原因”，而应积极证明“获利”与“损失”的事实，并阐明可能的原因（如错误汇款、合同失效），从而促使举证焦点转向由被告证明其得利的合法性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