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核定中的证明程度

1. 基础概念：在税收核定程序中，“证明程度”是指税务机关为使其所主张的课税事实（如收入金额、成本费用、交易性质等）被认定为真，其提供的证据所需达到的证明力标准或确信度水平。它不同于“证明责任”（谁负责提供证据），而是关注证据的质量和充分性——需要有多强的证明力才能满足法定要求。证明程度是连接“待证事实”与“最终核定结论”的关键尺度。

2. 核心层次与标准：税法实践中的证明程度并非单一的“是”或“否”，而存在一个由低到高的刻度。其主要层次包括：

   • 优势证据标准：也称为“盖然性优势”标准。指一方提供的证据证明其主张的事实成立的可能性，大于该事实不成立的可能性（即可能性超过50%）。这是民事诉讼中常用的标准，在某些税务争议（尤其是涉及事实争议的复议或诉讼）中，可能作为判断争议事实的基础标准之一，但非税务机关作出原始核定时的唯一或最高标准。
   • 高度盖然性标准：指根据现有证据，能够确信待证事实极有可能存在（通常指可能性在75%-90%以上）。这是税务机关在作出税收核定时，对于主要课税事实通常应达到的证明程度。它要求证据充分、有说服力，使一个理性的执法者能够形成较强的心证，排除重要的合理怀疑，但并非要求达到绝对确凿无疑。
   • 排除合理怀疑标准：这是刑事诉讼中定罪采用的最高证明标准，要求证据确实、充分，足以排除一切合理的可能性。在税收领域，此标准通常不适用于一般的税款核定，但可能适用于涉及行政处罚（尤其是严厉处罚如高额罚款）或涉嫌构成犯罪移送的案件事实认定中。

3. 与“证明标准”的关系及税法特性：“证明标准”是法律预先设定的、固定的衡量尺度（如“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而“证明程度”更侧重于在具体个案中，证据群实际达到的证明力水平。税务机关的核定活动，需要使其证据的“证明程度”达到法定的“证明标准”。由于税收核定兼具程序性、行政性及对纳税人财产权的干预性，其核心证明标准通常定位在“高度盖然性”，这平衡了税收行政效率、国库利益保障与纳税人权利保护。

4. 影响因素与动态判断：特定案件所需的实际证明程度并非僵化的，会受到以下因素影响而动态调整：

   • 事实的重要性与后果严重性：对于决定税额核心计算的基础事实（如交易总额），证明程度要求高（趋向高度盖然性）；对于某些程序性或辅助性事实，要求可能相对降低。若核定结果可能导致严厉处罚，则相关事实的证明程度要求会相应提高。
   • 纳税人的协力义务履行情况：当纳税人依法完整履行了记账、保存凭证、申报等协力义务时，税务机关主要基于其提供的资料进行核实，达到高度盖然性即可。若纳税人违反协力义务（如拒不提供账簿），导致事实不清，税务机关可进行推定课税，此时证明程度的侧重点可能从“精确证明具体金额”转向“合理推定基础事实存在”，其证明需达到使推定的基础事实具有高度盖然性。
   • 证据类型与获取难度：对于直接证据（如合同、发票），易于达到较高证明程度。对于需通过间接证据（如资金流向、行业利润率）构建证明的条件，只要能形成完整、合理、逻辑自洽的证据链，并使待证事实达到高度盖然性，即满足证明程度要求。

5. 实践运用与争议解决：在税收核定文书（如《税务事项通知书》）中，税务机关虽未必直接写明“证明程度”，但必须在“理由说明”部分清晰展示其认定事实所依据的证据及逻辑，实质是向纳税人及后续审查机关（复议机关、法院）展示其证明程度已达到法定标准。在税务行政复议或诉讼中，审查机关会重点评估税务机关证据的证明程度是否足以支持其核定结论。若认为证明程度不足（如证据薄弱、矛盾未排除、关键事实存疑），则可能撤销或变更原核定。因此，“证明程度”是衡量税收核定是否合法、适当的内在关键标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