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法上的行政程序从新兼从轻原则

1. 核心概念界定
   “行政程序从新兼从轻原则”是规范新旧行政程序法律规范在时间上如何适用的一项原则。其核心含义是：在行政程序法发生变更时，原则上应适用新的程序规定处理正在进行或新发生的行政程序（“程序从新”），但如果适用旧法对行政相对人更为有利，则适用旧法（“从轻”）。这里的“程序”特指行政机关作出行政行为所应遵循的方式、步骤、时限和顺序等外部程序性规定，不包括涉及实体权利义务的创设、变更或消灭的规定。

2. 原则内涵剖析

   • “程序从新”的基础：行政程序法旨在规范行政权力运行的过程，具有强烈的公益性、效率性和工具性。适用新的、更完善的程序规定，通常被认为更能保障程序公正、提高行政效率、符合法律发展的趋势。因此，当程序法变更时，对尚未终结的行政程序，一般推定应适用新法。
   • “兼从轻”的限定：“从新”并非绝对。当适用旧有的程序规定对行政相对人更为有利时，例如旧法给予更长的陈述申辩期限、更简便的申请手续、更严格的行政机关告知义务等，则应适用对相对人有利的旧法。这体现了保护相对人既得程序利益和信赖利益的法治精神，是对“程序从新”原则的必要限制和修正。
   • 与实体法“从旧兼从轻”的区别：这是该原则最重要的特征。在实体法领域，基于“法不溯及既往”和对既得权的保护，普遍采用“从旧兼从轻”原则。而行政程序法则因其规范对象（行为过程）的特殊性，采取“从新”为原则。本原则的“兼从轻”条款，正是为了调和程序法变更的效率、公益价值与保护相对人信赖利益之间的关系，是程序法领域的一项特殊适用规则。

3. 适用条件与范围

   • 适用前提：必须存在新旧行政程序法律规范的变更。此变更需是立法机关对程序性规定的修改、废止或新增。
   • 适用对象：适用于行政行为作出时（即程序终结时）尚未终结的行政程序。对于新法生效前已经终结的行政程序，其法律后果已经确定，一般不发生溯及适用新程序法的问题。
   • 核心判断：关键在于比较新旧程序规定，具体判断何者对行政相对人更为“有利”。这需要结合个案情境，比较不同规定对相对人程序性权利（如知情权、参与权、申辩权）的保障程度、对相对人程序负担的轻重等。
   • 不适用范围：本原则主要规范外部行政程序。对于行政机关内部的工作流程、审批层级等纯粹的内部办事规则变更，一般不直接适用此原则。此外，程序规定如果与实体权利义务紧密结合、难以分割，其适用问题可能需要根据实体法规则另行判断。

4. 理论基础与法律价值

   • 法的安定性与信赖保护：“兼从轻”要求体现了对相对人在旧法下形成的正当程序预期的保护，是法的安定性原则和信赖保护原则在程序法中的具体化。
   • 公益与私益平衡：原则整体构成了“公益优先（程序从新促进良好行政）与私益保障（从轻保护信赖）”的精妙平衡。它既允许行政程序法为适应社会发展而向前演进，又为相对人提供了必要的保护屏障，防止程序变更对其造成不可预期的重大不利影响。
   • 程序正义的保障：通过“从轻”条款，确保程序变革不会实质性损害相对人获得公平程序对待的权利，维护了程序正义的底线。

5. 实践应用与争议

   • 在实践中，行政机关在适用新程序法时，若旧法规定对当事人更有利，负有主动适用或允许当事人选择适用旧法的义务。
   • 主要争议点常在于对何为“对相对人更有利”的判断。例如，新法缩短了审批时限（对行政机关是效率要求），这可能对希望快速获得结果的申请人有利，但对需要更长时间准备材料的申请人则可能不利。此时需结合行政行为类型、相对人具体情况综合判断。在存在争议时，通常作有利于行政相对人的解释。
   • 我国部分法律、行政法规及司法解释在特定领域（如行政处罚、行政许可的程序）体现了这一原则的精神，但其作为一项普遍性原则的系统适用，仍有待立法进一步明确和理论共识的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