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中止的“主观恶性减少”与“刑罚减免”的关系

1. 概念基础：首先，需要明确“犯罪中止”的核心法律特征之一，即行为人“自动”放弃犯罪或“自动”有效防止犯罪结果发生。此处的“自动性”是行为人在自认为能够继续实施或完成犯罪的情况下，基于本人内在意志的决定而停止。这种“自动”停止的决定，直接反映了行为人主观心理态度的转变。

2. 主观恶性的内涵：在刑法理论中，“主观恶性”主要指行为人故意或过失实施犯罪行为时所表现出来的、与法律和伦理规范相对立的反社会心理态度，是行为人可谴责性的核心。犯罪故意一旦形成并着手实行，主观恶性即已显现。

3. “自动性”与主观恶性减少的逻辑关联：当行为人在犯罪过程中表现出“自动性”时，意味着其原有的、推动犯罪实施的故意心理（即犯罪意图）发生了主动的、内在的逆转。这种逆转表明：

   • 行为人从“决意实施犯罪”转变为“决意放弃犯罪”。
   • 其原有的对抗法治秩序、侵犯法益的意志被主动削弱或放弃。
   • 行为的人身危险性（再犯可能性）因这种内在的自我否定和主动控制而降低。
     因此，法律评价认为，中止犯的“主观恶性”相较于将犯罪进行到底的既遂犯或被迫停止的未遂犯，发生了明显的、实质性的减少。

4. 刑罚减免的根据之一：刑罚裁量必须主客观相统一，既考虑行为造成的客观危害，也考虑行为人的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主观恶性减少”是刑法对中止犯予以“减轻”或“免除”处罚的重要（甚至首要）的根据。其基本原理在于：刑罚的目的包括报应和预防。行为人通过自动中止行为，表明了其可谴责性（报应的基础）降低，同时因其主动消除或降低了自身的再犯可能性（特殊预防的需要），也降低了为威慑潜在犯罪人而施加严厉惩罚（一般预防的需要）的必要性。因此，对其减免处罚，符合刑罚的公正性与合目的性。

5. 与“客观危害减少”的关系：在犯罪中止中，“主观恶性减少”通常与“客观危害的减少或避免”相伴而生。行为人通过中止行为，防止了更严重的犯罪结果发生，使得实际造成的客观损害小于其原本追求的损害。法律将“主观恶性减少”与“客观危害减少”共同作为减免处罚的根据，但二者侧重点不同。前者侧重于行为人内在心理的积极转变和可谴责性的降低，是“行为人刑法”理念的体现；后者侧重于对法益侵害结果的实际控制，是“结果刑法”或“行为刑法”的考量。二者相辅相成，共同支撑了对中止犯从宽处理的完整理由。

6. 在司法实践中的体现：在我国司法实践中，法官在决定对中止犯是“减轻”还是“免除”处罚，以及减轻的幅度时，一个重要考量因素就是行为人中止犯罪的动机、悔悟程度、防止结果发生的努力程度等，这些均是判断其“主观恶性减少”程度的具体指标。真诚悔悟、基于道德或怜悯的中止，通常比因惧怕惩罚、遭遇障碍而中止，被认为主观恶性减少得更彻底，在处罚上可能更为宽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