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研究的规范研究方法 第一步：理解“规范研究”的定位与核心特征 规范研究，与实证研究相对，是法学研究的一种基本范式。其核心不在于描述或解释法律“实际上是什么”或“实际上如何运作”，而在于探究法律“应当是什么”，旨在为法律的制定、解释与适用提供价值判断与标准。它以特定的价值预设（如正义、公平、效率、安全）为出发点，通过逻辑推演和理性论证，致力于构建、批判或证成法律规范体系。 第二步：规范研究的哲学基础——价值论与规范逻辑 规范研究深植于哲学中的价值论和规范逻辑。 价值论基础 ：它承认法律无法完全摆脱价值判断，研究活动本身必然涉及对不同价值的权衡与选择。例如，探讨隐私权与国家安全之间的界限，本质上是自由与安全两种价值的权衡。 规范逻辑基础 ：规范研究主要处理“当为语句”（Sollen），即规定“应当/可以/禁止做某事”的规范。其推理遵循规范逻辑，关注规范之间的效力关系（如上位法优于下位法）、冲突解决（如特别法优于一般法）以及从一般规范推导出具体结论的合理性。 第三步：规范研究的主要对象与问题域 规范研究聚焦于法律体系内部的“意义”与“正当性”，其典型问题包括： 法律概念的澄清与界定 ：如“故意”、“过错”、“公共利益”等核心法律概念的精确含义与适用边界。 法律规范的解释与体系化 ：运用文义、体系、历史、目的等解释方法，探求法律规范的最佳理解，并使其在整体法律体系中协调无矛盾。 法律原则的适用与权衡 ：当法律规则缺失或复数原则发生冲突时（如契约自由与公序良俗），研究如何通过权衡予以适用。 法律漏洞的认定与填补 ：识别法律未规定的“计划外的不圆满状态”，并运用类推、目的性限缩或扩张等法学方法进行填补。 法律制度的正当性论证与批判 ：基于特定伦理或政治理论（如康德伦理学、功利主义、自由主义），论证或批判某一法律制度（如死刑、侵权归责原则）的正当性。 第四步：规范研究的核心方法——法教义学分析 规范研究最主要、最成熟的方法是 法教义学 。 内涵 ：法教义学以现行有效的实在法（制定法、判例等）为权威性文本和工作的起点与界限，对其进行系统化、解释和体系化建构。它不是对法律的简单复述，而是通过一套严谨的概念、原则和解释技术，将分散的法律材料构建成一个逻辑连贯、价值统一的“意义体系”。 操作 ：其工作通常体现为对法律条文、判例的解释与评注，对法律制度的体系性阐述，以及对具体案件解决方案的推导与论证。例如，对《民法典》中某一法条撰写系统化的评注，或运用请求权基础思维分析复杂案例。 第五步：规范研究的论证模式——内部证成与外部证成 规范研究的结论需要通过严谨的论证来获得说服力，其论证结构可分为两层： 内部证成 ：关注结论是否从所引述的前提中逻辑地推导出来。这主要是一个逻辑有效性的问题，确保推理过程在形式上是正确的。例如，从“故意杀人者应处死刑”（大前提）和“张三故意杀人”（小前提），逻辑推出“张三应处死刑”（结论）。 外部证成 ：关注内部证成中所使用的前提（尤其是价值判断和规范命题）本身的正确性与正当性。这需要诉诸法律渊源（如宪法、上位法）、普遍认可的法律原则、社会主流价值观或道德理论等来加以证立。例如，论证为何“故意杀人应处死刑”这一前提是正当的。 第六步：规范研究的价值、局限与发展 核心价值 ：它维护了法律的安定性、可预测性和体系性，为法律实践（立法、司法、行政）提供了稳定且具有说服力的论证框架和专业工具箱，是法治运行不可或缺的智力支撑。 主要局限 ：可能过于关注法律的“应然”和内在逻辑，而忽视法律在现实社会中的实际效果（实效）、运行条件以及与社会、经济因素的复杂互动，有时会被批评为“概念法学”或脱离实际。 当代发展 ：为克服局限，现代规范研究日益注重吸收其他学科的洞见（如社会学、经济学、认知科学的成果），进行更具现实关怀的“问题导向”研究，并在论证中更加开放地面对社会的多元价值，增强其结论的可接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