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法上的条约在国内法中的适用

1. 基本概念与核心问题
   本词条探讨国际条约在国家内部法律体系中的效力、地位和如何执行，即条约如何“转化”或“纳入”国内法。其核心问题是：当一国在国际上缔结了一项条约，该条约的规定能否直接在该国国内法院被援引，其权利和义务能否被个人、公司或政府机构直接主张和履行？这并非国际法统一规定，而是由各国宪法和法律自行决定的事项，因此呈现出多样化的实践。

2. 两种主要理论模式
   各国在处理条约与国内法关系时，主要遵循两种理论模式：

   • 转化（Transformation）理论：认为国际条约不能自动成为国内法的一部分。必须通过国内立法机关的专门立法行为，将条约的义务和权利“转化”为国内法律（如制定一项新的国内法或修改现有法律），该条约的规定方能在国内产生法律效力并适用。在此模式下，条约本身在国内法院不具有直接适用性。英国及许多英联邦国家是此模式的典型代表。
   • 纳入（Adoption）理论：认为一国批准或加入条约的行为，即意味着将该条约“纳入”国内法律体系，使其自动成为国内法的一部分，无需另行立法。在此模式下，条约原则上可以在国内直接适用。美国、法国、荷兰等国在不同程度上采用此模式。

3. 关键区分：直接适用性与间接适用性
   即使在“纳入”模式国家，也并非所有条约都能在国内直接适用，这引出两个关键概念：

   • 直接适用性（Self-executing）：指条约的条款规定得足够明确、具体和无条件，无需国内立法机关进一步采取措施，即可被国内司法或行政机关直接适用，个人也可直接据以主张权利。判断标准通常由国内宪法或法院决定。
   • 非直接适用性（Non-self-executing）：指条约条款过于原则性，或条约本身表明其履行需要缔约国采取后续立法措施，因而不能在国内直接适用，必须等待国内立法“激活”。
   • 以美国为例，其宪法规定条约是“国家的最高法律”，但最高法院通过判例发展出“自执行”与“非自执行”条约的区分，只有“自执行条约”才能在国内法院直接援引。

4. 条约与国内法的冲突及解决
   当一项可适用的条约规定与国内法（包括宪法和普通法律）发生冲突时，如何处理？各国实践主要有三种方式：

   • 国内法优先：即国内法的效力高于条约。这是一种较少见的实践，可能导致国家因违反条约而承担国际责任。
   • 条约优先：即条约的效力高于普通国内法。这是许多大陆法系国家的做法（通常宪法效力仍高于条约）。
   • 调和解释原则：当条约与国内法存在模糊的冲突可能时，国内法院应尽可能采用与条约义务相一致的方式解释国内法，从而避免冲突。这是普遍接受的司法实践。

5. 中国的相关实践
   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此问题上的实践具有自身特点：

   • 中国宪法未明确规定条约在国内法律体系中的位阶。实践中，主要通过“纳入”与“转化”相结合的方式履行条约义务。
   • 直接适用：中国在部分法律（如《民法通则》第142条，现为《民法典》第10条所指“法律”）和司法解释中规定，当中国缔结或参加的条约与国内法有不同规定时，条约规定优先适用（知识产权、海事海商等领域常见）。这被视为条约在特定领域的直接适用。
   • 立法转化：对于许多条约（特别是人权、刑事、WTO协定等），中国倾向于通过修改或制定国内法律、行政法规来履行条约义务，而非直接适用条约本身。例如，为加入WTO大规模修改国内法规。
   • 总体而言，中国的实践是灵活和务实的，缺乏统一的宪法性规定，具体由单行法律、行政法规和司法解释在不同领域分别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