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中止的“时空性”要件的司法认定

1. 第一步：回顾“时空性”要件的基本含义
   犯罪中止的“时空性”，是犯罪中止成立的第一个前提性要件，也是最客观的、最没有争议的要件。它指的是，中止行为必须发生在犯罪过程中。这里的“犯罪过程”，通说认为始于犯罪预备行为的开始，终于犯罪既遂之前。其法律意义在于，一旦犯罪已经既遂，则犯罪形态已经固定，就不可能再成立犯罪中止。这是犯罪中止与犯罪既遂、犯罪未遂等其他犯罪形态在客观存在范围上的根本区别。

2. 第二步：界定“犯罪过程”的起点与终点

   • 起点：通常是“着手实行犯罪”之时。但在预备犯中，犯罪过程也可以始于预备行为的开始。也就是说，在着手实行之前的预备阶段，行为人自动放弃继续预备行为或者防止着手实行的，也能成立预备阶段的中止。因此，时空性的起点是动态的，与具体犯罪行为的进程相关。
   • 终点：是“犯罪既遂”之时。这是认定时空性的核心与难点。因为必须准确判断特定犯罪在何时达到既遂状态。不同犯罪类型的既遂标准不同（例如，结果犯以发生法定结果为既遂，危险犯以造成法定危险状态为既遂），必须根据具体罪名的构成要件来判断。一旦构成要件齐备，犯罪既遂，则“犯罪过程”终结，此后的任何行为（如返还财物、抢救被害人）都不再是犯罪中止意义上的“中止行为”，只能视为悔罪表现，可能影响量刑，但不改变既遂形态。

3. 第三步：探讨“时空性”在司法认定中的几种疑难情形
   这是理解该要件的关键。司法实践中，对“犯罪过程”是否结束的判断，有时存在模糊地带。

   • 情形一：犯罪行为结束但犯罪结果尚未发生
     在一些结果犯中，行为人的实行行为已经实施完毕，但法定的危害结果尚未发生。例如，投毒杀人，毒药已投入被害人水杯，被害人尚未饮用。此时，行为人的投毒行为已完成，但死亡结果未发生。通说认为，犯罪过程尚未结束。因为犯罪既遂（故意杀人罪既遂是死亡结果发生）尚未达成。此时，行为人若自动有效地防止了死亡结果（如打翻水杯），仍然可以成立犯罪中止。这里区分的是“行为结束”与“犯罪既遂”。
   • 情形二：犯罪呈现阶段性或持续状态
     例如，在绑架罪中，行为人已经完成了“实力控制被害人”的行为，犯罪已既遂。但在非法拘禁状态持续期间，行为人自动释放了人质。由于犯罪在控制完成时已既遂，此后的释放行为不成立犯罪中止，但可作为重要的量刑情节。而在抢劫罪中，行为人以暴力制服被害人并取得财物，抢劫既遂。但在逃离现场前，因悔悟而将财物归还被害人，这同样不成立中止，因既遂状态已形成。理解这一点，必须紧扣具体罪名法定的既遂标准。
   • 情形三：犯罪构成要件包含多个行为或情节
     例如，在强奸罪中，一般认为以“插入”为既遂标准。在着手实施暴力、胁迫等行为后，但尚未插入之前，自动停止的，可以成立中止。在危险犯中，如放火罪，以造成“足以危害公共安全”的危险状态为既遂。一旦危险状态形成，即使行为人主动扑灭火苗防止了实害结果，也不成立中止，只能认定为放火罪既遂后的减轻危害行为。

4. 第四步：辨析“时空性”与其他中止要件的关系
   “时空性”要件是“自动性”和“有效性”要件发挥作用的前提和舞台。

   • 只有在“犯罪过程中”（时空性满足），讨论行为人是否“自动”放弃犯罪或防止结果发生（自动性）才有意义。
   • 也只有在结果发生前（时空性满足），行为人“有效地”防止结果发生（有效性）才有可能。
   • 如果行为发生在犯罪过程之外（时空性不满足），则直接排除犯罪中止的成立，无需再考察自动性和有效性。因此，在司法审查中，判断时空性往往是逻辑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