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法规范的内部证成 概念引入 ：首先，我们将“宪法规范的内部证成”理解为一种特定的法律论证活动。它指的是，在宪法解释与适用的过程中，论证者（如法官、学者）在 不直接诉诸 宪法文本之外的道德、政治、经济或社会政策等实质性价值判断的前提下，如何能够从既有的、已被承认为有效的宪法规范体系 内部 出发，通过逻辑推演、语义分析、体系解释等方法，得出某一具体的宪法规范含义或宪法决定的 过程 。其核心理念是“在体系内寻求正当性”。 核心特征与目标 ：内部证成的主要特征是其“形式性”和“封闭性”倾向。它强调论证的理由必须源自宪法文本、既定的宪法原则、先前的宪法解释（判例）以及公认的法律解释方法。其直接目标是保证从前提（大前提：宪法规范，小前提：案件事实）到结论（法律决定）的推理过程在逻辑上是有效的、无矛盾的。更深层的目标是维护法的安定性、可预测性，并彰显宪法作为最高规范的自足性与权威性，避免司法或解释活动被随意指责为基于个人主观偏好。 基本结构与方法 ：内部证成通常遵循一个严谨的逻辑三段论框架，但其复杂性体现在“大前提”的建构上。这包括： 规范寻找与定位 ：确定与待决案件相关的宪法条款。 规范解释 ：运用文义解释、体系解释、历史解释等方法，澄清宪法条款的含义，而不（显性地）依赖外部价值。例如，通过分析宪法不同条款间的关联（体系解释），或探究制宪时的用语通例（历史解释），来界定某个权利的范围。 规范具体化 ：将相对抽象的宪法规范，通过逻辑推演，转化为适用于具体案件事实的裁判规范。这个过程可能涉及对规范构成要件的逐步细化。 与外部证成的区分与联系 ：要透彻理解内部证成，必须将其与“外部证成”对照。内部证成处理的是“推理过程的有效性”，即前提真则结论必真；而 外部证成 处理的是“前提本身的正确性”，即为内部证成所使用的宪法规范解释（即大前提）本身提供正当理由。这些理由可能来自于道德哲学、社会福利、公共政策、比较法等宪法体系之外的考量。在完整的宪法论证中，内部证成是骨架，确保推理严谨；外部证成是血肉，为骨架注入实质内容。两者结合，才能使论证既合乎逻辑，又具实质正当性。 功能、意义与局限 ： 功能与意义 ：内部证成是约束宪法解释者裁量权、保障宪法决定理性化的关键技术。它使得宪法辩论可以围绕公认的文本和方法展开，增强了宪法裁判的说服力和可接受性。它是维护宪法作为一个自治规范系统，区别于纯粹政治决断或道德宣示的重要标志。 局限与批评 ：批评者认为，纯粹的、完全排斥外部价值的内部证成在实践中几乎不可能。任何宪法解释方法的选择、文本含义的最终确定，都不可避免地隐含了解释者的前理解与价值判断。过分强调内部证成，可能导致法律教条主义，使宪法无法有效回应社会变迁。因此，现代宪法理论通常认为，内部证成与外部证成是交织在一起的，内部证成的“封闭性”是相对的，它始终为一个开放、理性的外部论证预留了接口。 实践示例 ：以“平等权”案件为例，内部证成的工作是：首先，援引宪法平等权条款（大前提）；其次，通过文义和体系解释，阐明“平等”在本宪法秩序中意味着“禁止不合理的区别对待”；接着，将待审查的法律区别对待措施（小前提）与该标准进行比对；最后，通过逻辑推导，判断该措施是否构成“不合理”的区别对待。而为“什么是合理的区别对待标准”提供理由（如基于事物本质、比例原则等），则需要外部证成的介入。内部证成确保了从“平等规范”到“本案裁判”的推理链条是连贯和符合法律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