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接正犯的实行行为

1. 基本概念与核心特征
   间接正犯是刑法中共同犯罪理论的一个特殊概念。它指的是，行为人（间接正犯）不亲自直接实施符合刑法分则规定的构成要件行为，而是利用他人（被利用者）作为“工具”或“中介”，通过支配、操控他人的行为来实现自己的犯罪意图。核心特征在于“支配性”或“优越性意志”，即间接正犯在整个犯罪过程中居于支配地位，被利用者实质上缺乏自主意志，其行为只是间接正犯实现犯罪的工具。

2. 成立间接正犯的典型情形（行为媒介的分类）
   法律理论和实践通常根据被利用者的不同性质，将间接正犯分为以下几类，以说明利用者的支配力来源：

   • 利用无责任能力者：利用未达到刑事责任年龄的未成年人（如利用10岁儿童盗窃）或精神病人实施犯罪。此时，被利用者因法律上的原因不具备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其行为在法律上被视为利用者的“活工具”。
   • 利用他人缺乏违法性认识：利用他人对行为法律性质的错误认识（如欺骗他人，使其误以为行为是合法的或具有正当理由），驱使其实施犯罪。例如，欺骗保安说“那包东西是我的，帮我拿过来”，实际上是盗窃。
   • 利用他人无故意或无特定目的：利用他人没有犯罪故意或缺乏特定犯罪构成所要求的目的。例如，医生甲欲杀害病人丙，利用不知情的护士乙为丙注射毒药。乙没有杀人故意，其行为被甲支配。
   • 利用他人受强制的行为（强制）：通过物理强制或心理强制（如以杀害相威胁），完全压制被利用者的意志自由，迫使其实施行为。此时，被利用者的行为属于不可抗力，责任完全归于强制者。
   • 利用有组织的权力机构（组织性支配）：这主要见于国家机构或犯罪集团内部，上级利用其组织性权力，命令下级实施犯罪行为，而下级因处于受支配地位而不得不执行。上级成立间接正犯。

3. 间接正犯与相关概念的界限

   • 与直接正犯的区别：核心在于是否“亲手”实施构成要件行为。直接正犯是行为人亲自实施；间接正犯是通过支配他人实施。
   • 与教唆犯的区别：这是最重要的区分。教唆犯是引起他人自主的犯罪决意。被教唆者具有独立的意志和判断能力，其犯罪决意是自己做出的。间接正犯则是支配他人的行为，被利用者缺乏自主的犯罪意志或责任能力。简单区分：如果被利用者是“工具”，则利用者是间接正犯；如果被利用者是“（被说服的）决定者”，则说服者是教唆犯。
   • 与共同正犯的区别：共同正犯要求二人以上基于共同犯罪故意，共同实施实行行为。间接正犯中，只有利用者一方具有犯罪故意并支配犯罪进程，被利用者不成立共同犯罪。

4. 间接正犯的着手与既遂时点

   • 着手时点：理论上存在争议，主流观点是“利用行为说”，即当间接正犯开始实施具有法益侵害紧迫危险性的利用、支配行为时，即为犯罪的着手。例如，当行为人将毒药交给不知情的儿童并指示其投递时，即为杀人罪的着手。
   • 既遂时点：犯罪既遂以被利用者实施的行为造成法益侵害的实际结果（或危险状态）为标志。例如，当不知情的护士将毒药注射入被害人体内导致死亡时，幕后的医生构成故意杀人罪既遂。

5. 间接正犯认识错误的处理
   当间接正犯对被利用者或犯罪过程发生认识错误时，处理较为复杂。例如：

   • 打击错误：间接正犯A利用B去杀害C，但B因枪法不准打死了D。此时，根据法定符合说，A对C成立故意杀人罪未遂，对D成立故意杀人罪既遂（或过失致人死亡罪），想象竞合从一重处。
   • 被利用者发生“过剩”或“偏离”：如果被利用者超出或偏离了间接正犯的支配范围实施其他行为，则间接正犯仅对支配范围内的行为负责，对超出部分不负责。例如，A利用B（无责任能力者）盗窃，B在盗窃过程中另起犯意实施了强奸。A仅对盗窃负责。

6. 间接正犯概念的扩张与理论意义
   间接正犯理论的核心功能在于弥补刑罚处罚的漏洞。在某些无法成立共同犯罪（如被利用者无罪）的情形下，通过认定幕后者为间接正犯，使其承担正犯（直接实施者）的刑事责任，确保罪刑相适应。其理论意义在于，它将犯罪支配的实质概念引入了实行行为的认定，突破了“亲手实施”的形式束缚，使刑事责任的追究更加关注行为人对犯罪流程的实际操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