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法上的国家豁免 第一步：核心概念与定义 国家豁免，又称国家主权豁免或国家管辖豁免，是指一个国家及其财产免受其他国家法院的司法管辖的原则。其核心理念源于“平等者之间无统治权”这一古老法律格言，即主权国家在国际社会中是平等的，一国法院不能对另一主权国家行使审判权。例如，A国的公民不能在B国法院起诉B国政府，要求其承担法律责任。这体现了对国家主权和尊严的尊重。 第二步：法律依据与理论基础 国家豁免原则已成为一项普遍接受的国际习惯法规则。其理论基础主要有两种学说： 1. 绝对豁免论 ：早期的主流观点。主张国家的一切行为（无论是主权行为还是商业行为）和财产都享有豁免。这种观点将国家主权置于绝对地位。 2. 限制豁免论 ：现代发展的主流趋势。主张将国家行为区分为“主权行为”和“商业行为”。只有代表国家主权权力的行为（如立法、军事、外交）才享有豁免；而国家作为平等主体参与的普通商业交易行为（如购买商品、签订贸易合同），则不享有豁免。联合国《国家及其财产管辖豁免公约》主要采纳了限制豁免论。 第三步：区分“主权行为”与“商业行为” 这是限制豁免论的核心与难点。判断标准通常不是行为的目的是否具有公共性，而是行为的性质。 * 主权行为 ：性质上只能由国家或政府行使的权力。例如，签订国际条约、颁发护照签证、国防军事活动、立法和执法等。这些行为享有豁免。 * 商业行为 ：性质上私人也可以从事的交易活动。例如，国家为军队采购粮食、为政府大楼购买建材、国营航空公司运营国际航线等。尽管这些行为的最终目的是公共服务，但其行为性质与私人商业活动无异，因此不享有豁免。 第四步：国家豁免的例外情形（不得援引豁免的情况） 根据限制豁免论和国际实践，在以下主要情形中，国家不得在外国法院援引管辖豁免： 1. 商业交易例外 ：如上所述，国家参与的商业合同纠纷。 2. 雇佣合同例外 ：国家与个人签订的雇佣合同，若该雇员在法院地国履行职务，且涉及特定事项（如索赔不涉及国家安全核心职能），则可能不享有豁免。 3. 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害例外 ：因国家的作为或不作为，在法院地国境内造成人身死亡、伤害或有形财产的损害损失。例如，外国军用车在法院地国境内发生交通事故造成损害。 4. 仲裁例外 ：国家已书面同意将争端提交仲裁，则在该仲裁相关的法院程序中（如仲裁协议的有效性、仲裁员的任命、仲裁裁决的承认与执行），该国不得在仲裁地国或执行地国法院主张豁免。 第五步：国家豁免的程序规则 即使一个案件属于豁免的例外，也需遵循特定程序： 1. 送达程序 ：向外国国家提起诉讼，诉讼文书必须通过外交渠道等特殊方式送达，不能采用对私人被告的普通送达方式。这是出于对国家尊严的尊重。 2. 强制措施豁免 ：即使法院判决外国国家败诉，通常也不能对该国的财产（尤其是用于主权目的的财产，如军事资产、使馆银行账户、中央银行财产）采取查封、扣押和强制执行等强制措施。对此有非常严格的限制。 第六步：中国在国家豁免问题上的立场与实践 中国长期坚持绝对豁免原则。但近年来，随着对外商业活动增多，立场开始显现出灵活性和调整迹象。例如，中国政府在外国法院案件中会主张绝对豁免，但中国国有企业在海外被诉时，会主动出庭应诉，主张自身是独立法人而非“国家”本身，这实际上在个案中接受了法院地国的管辖。中国尚未签署《国家及其财产管辖豁免公约》，但国内立法（如《外国国家豁免法》）的讨论和出台，预示着中国正逐步向国际通行的限制豁免论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