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私法中的法律选择规则的解释（Interpretation of Choice-of-Law Rules in Private International Law）

1. 基本概念
   法律选择规则（或称冲突规范）是国际私法的核心，其结构为“范围”+“系属”（包含一个或多个“连结点”）。法律选择规则的解释，特指在适用过程中，对规则本身所使用的法律概念、术语、连结点的含义、范围和相互关系的界定、澄清与说明。它不同于“定性”（Qualification），定性的对象是案件所涉的“事实”或“问题”应归属的法律范畴；也不同于“外国法的解释”，后者是在确定准据法后，对该外国实体法内容的解释。法律选择规则的解释，其直接对象是法院地国际私法体系自身的规则文本。

2. 解释的必要性与目标
   由于法律选择规则用语的高度概括性、抽象性（如“合同”、“侵权”、“物之所在地”、“最密切联系地”），以及各国法律文化和体系的差异，对其解释成为正确适用的前提。例如，何谓“侵权行为地”？是加害行为实施地，损害结果发生地，还是两者皆可？其解释直接决定了最终适用的实体法。解释的根本目标，是探求和实现立法者在制定该规则时所希望达到的调整国际民商事关系的意图与政策，确保法律适用结果的合理性、可预见性和国际协调性。

3. 主要的解释方法

   • 文义解释：从法律选择规则条文所使用的文字、语法、句法结构出发，确定其通常含义。这是最基础的解释方法。例如，解释“不动产适用不动产所在地法”中的“不动产”，首先依据法院地法律体系中该词的通常法律定义。
   • 体系解释：将待解释的法律选择规则置于其所属的国际私法法典、法规或法律体系的整体中，通过考察其与其他规则（如一般规定、例外条款、其他领域的法律选择规则）之间的逻辑关系和协调一致性来确定其含义。例如，解释“消费者合同”的特殊规则时，需参照关于“一般合同”的法律选择规则，以明确其特殊保护的范围和边界。
   • 历史解释：考察法律选择规则的立法历史资料（如立法草案、审议记录、立法理由书等），探求立法者在制定规则时的原意和历史背景。这对于理解某些特定连结点的选择（如为何采用“惯常居所”替代“国籍”）尤其重要。
   • 目的解释：这是国际私法中至关重要的解释方法。它不拘泥于文义，而是探究该法律选择规则旨在追求何种法律政策、社会利益或实体法目标（如保护弱者、维护法律行为效力、保障交易安全、实现判决结果国际一致等），并根据该目的来解释规则。例如，对“产品责任”法律选择规则的解释，会倾向于采纳有利于保护消费者权益的解释方案。
   • 比较法解释：参考其他国家、国际条约（如《罗马条例I》、《罗马条例II》）、或国际组织（如海牙国际私法会议）示范法中相同或类似法律选择规则的立法实践、权威学说和判例，以寻求解释上的国际共识，促进判决的国际协调。这体现了国际私法的国际性特质。

4. 解释的特殊问题

   • 连结点的解释：是解释的核心。对于“国籍”、“住所”、“惯常居所”、“最密切联系地”、“履行地”等连结点的具体认定标准，需通过解释予以明确。例如，“惯常居所”的解释可能侧重于事实上的生活中心，而非法律上的许可。
   • “范围”中法律概念的解释：对“范围”中“合同”、“侵权”、“婚姻效力”、“继承”等法律范畴的解释，存在“法院地法说”（依法院地实体法概念解释）、“准据法说”（依可能适用的各有关外国法概念解释）、“分析与比较法说”（进行独立、功能性比较解释）等多种理论。现代实践倾向于采用“自主解释”或“国际私法特有解释”方法，即为实现国际私法自身的目的，对这些概念进行独立的、功能性的界定，可能不同于任何一国纯粹的国内法概念。
   • 例外条款的解释：如“最密切联系原则”、“强制性规范”条款，其解释具有高度灵活性和政策导向性，需结合具体案情，深入进行目的解释，平衡法律确定性（ predictability）与个案公正（justice in individual cases）之间的关系。

5. 解释权的归属
   法律选择规则属于法院地法的一部分，因此，对其最终的解释权归属于受案法院。法官是法律选择规则的主要解释者。在解释过程中，法官应遵循本国法律解释的一般原则，并充分考虑国际私法的特殊性（即涉及多国法律体系）。权威的国际私法学说、比较法研究成果以及国际条约的官方报告（Travaux Préparatoires）对解释具有重要的参考和说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