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证据规则的适用与例外

1. 核心概念界定

   • 传闻证据，是指陈述人在法庭以外所作的，用以证明其所主张事实之真实性的陈述。其核心在于“法庭外”和“转述”两个特征。例如，证人甲在法庭上说：“乙告诉我他亲眼看到了丙作案。” 甲关于乙看到的陈述即为传闻证据，因为原始陈述人乙并未出庭，法庭无法通过交叉询问来检验乙的感知能力、记忆力、表达是否诚实以及陈述时的语境。
   • 传闻证据规则，是英美证据法中的一项基本原则，其核心内容是：除法定例外情形外，传闻证据不具有可采性，即不得提交法庭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该规则的目的在于保障对抗式诉讼中交叉询问的权利，确保证据的可靠性。

2. 规则的理论基础与价值

   • 可靠性风险：传闻证据未经宣誓，且原始陈述人不在法庭上，无法接受对方当事人的交叉询问。法官和陪审团无法观察其作证时的神情举止，难以判断其可信度。信息在转述过程中可能存在错误、遗漏或曲解。
   • 程序公正：剥夺了诉讼另一方对原始证据来源进行质证的权利，违反了直接言词原则和正当程序的要求。
   • 发现真实：通过排除可靠性存疑的证据，促使控辩双方尽力传唤最了解情况的原始证人出庭作证，有利于法庭更准确地发现案件真相。

3. 我国法律中的体现与差异

   • 我国《刑事诉讼法》未直接确立英美法系严格的传闻证据规则，但吸收了其精神内核。
   • 原则性规定：主要体现在对证人出庭作证的要求上。根据《刑事诉讼法》第192条，公诉人、当事人或辩护人、诉讼代理人对证人证言有异议，且该证言对案件定罪量刑有重大影响，人民法院认为证人有必要出庭作证的，证人应当出庭。经法院通知，证人无正当理由不出庭的，其庭前证言笔录可能不被采纳（证据能力受损）。
   • 关键差异：我国并未一概排除庭前书面证言。在证人不出庭的情况下，其侦查阶段或审查起诉阶段所作的书面证言，经庭审举证、质证，并综合全案证据审查确认其真实性的，仍可作为定案根据。这与“传闻证据原则上不可采”的标准存在区别。

4. 主要的例外情形（或允许使用庭前陈述的条件）
   即使在强调证人出庭的我国刑事诉讼中，法律也明确规定了一些允许使用庭前陈述（传闻证据）的情形，这些可视为规则的“例外”：

   • 证人无法出庭：根据《刑事诉讼法》第62条及司法解释，证人患有严重疾病、身处国外短期无法回国、因自然灾害等不可抗力无法出庭的，其庭前证言经质证后可以采纳。
   • 双方同意：控辩双方均对庭前证言笔录无异议，同意不出示或宣读的，可以作为证据使用。
   • 用于质疑可信性：证人出庭作证时，其当庭陈述与庭前陈述不一致，公诉人、当事人或辩护人可以宣读其庭前陈述，用于质疑其当庭证言的可信性（此时目的不是直接证明案件事实，而是弹劾证人信用）。
   • 特殊主体笔录：侦查人员就其执行职务时目击的犯罪情况作为证人出庭作证，适用证人规定。其情况说明等书面材料原则上不能代替出庭，但法律对情况说明的运用有特别规定。
   • 未成年人陈述：对于未成年被害人、证人的询问录音录像，如果其法定代理人或合适成年人在场，且询问方式合法，在必要时可以代替出庭。

5. 实践中的审查重点

   • 当法庭面对一份证人未出庭的庭前书面证言时，审查将格外严格：
     1. 必要性审查：该证人是否有法定理由不出庭？法院是否已依法履行通知义务？
     2. 合法性审查：该庭前陈述的取得程序是否合法？是否存在暴力、威胁、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等非法方法。
     3. 真实性审查：该陈述内容是否稳定、自然，细节是否合理？是否与其他在案证据（尤其是客观性证据）相互印证？是否存在无法排除的矛盾或疑问。
   • 只有经过充分质证，且法院确信其真实性、合法性，并说明采纳理由的情况下，该传闻证据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对于关键定罪证据，法院仍应力促证人出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