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故意中的“明知”

1. 基础概念：什么是“明知”？

   • 在刑法中，“明知”是犯罪故意认识因素的核心内容。它指的是行为人（即实施犯罪行为的人）在实施危害行为时，对自己行为的性质、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及相关的事实情况有明确、清晰的认识。这不是一种模糊的猜测，而是一种确信或高度可能性的认识状态。它是行为人产生犯罪故意（希望或放任危害结果发生）的心理前提。

2. “明知”的具体内容

   • “明知”并非抽象概念，其内容指向具体犯罪构成要件所要求行为人认识到的客观事实。主要包括：
     • 对行为性质的认识： 行为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知道该行为是为法律所禁止的。例如，盗窃者知道自己正在拿取他人财物，并且知道这是“偷”。
     • 对行为对象（客体）的认识： 行为人认识到行为所指向的对象是什么。例如，非法持有枪支罪中，行为人必须知道自己持有的是“枪支”；贩卖毒品罪中，行为人必须知道自己贩卖的是“毒品”。
     • 对行为结果的认识： 行为人预见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导致危害社会的结果发生。例如，故意杀人者认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导致他人死亡。
     • 对特定时空、方法等情节的认识： 在某些犯罪中，法律要求行为人对特定的时间、地点、手段有认识。例如，非法捕捞水产品罪要求行为人明知是在“禁渔期”、“禁渔区”或使用“禁用的工具”进行捕捞。

3. “明知”的认定标准：如何判断行为人是否“明知”？

   • 刑法理论和司法实践通常采用 “主客观相一致” 的原则来认定“明知”，不单纯依赖行为人自己的口供。具体标准包括：
     • 直接证明： 行为人的供述、同案犯的证言、目击者证言等直接证明其知道相关事实。
     • 推定明知（间接证明）： 这是司法实践中非常重要的方法。当无法取得直接证据时，可以根据基础事实和逻辑经验法则，推定行为人“应当知道”即“明知”。例如：
       • 行为人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收购财物，且无法说明合法来源的，可推定其“明知”是犯罪所得。
       • 执法人员在例行检查时，行为人逃避、抗拒检查，或丢弃、藏匿违禁品，可推定其“明知”携带违禁品。
       • 根据行为人的认知能力、职业经验、物品的藏匿方式、交易方式等异常情况，综合判断其不可能不知道物品的性质。
     • 法律拟制的“明知”： 在某些特别规定中，法律直接将特定情形规定为“明知”，无论行为人主观上是否真的知道。例如，《刑法》关于赃物犯罪的一些司法解释。

4. “明知”的程度要求

   • “明知”不等于“确知”（百分之百确定）。根据司法解释和司法实践，“明知”包括 “知道” 和 “应当知道” 两种形态。
     • “知道” 是确定性认识，行为人内心确信。
     • “应当知道” 是指根据相关事实和证据，结合行为人的认知能力，可以推定其知道。这属于一种推定的、具有高度可能性的认识。
   • 无论是“知道”还是“应当知道”，都必须达到排除合理怀疑的程度，不能是模棱两可或可能性极低的认识。

5. “明知”在具体罪名认定中的关键作用

   • “明知”是区分 故意犯罪与过失犯罪、此罪与彼罪 的关键。缺少对特定构成要件事实的“明知”，则可能不构成相应的故意犯罪，或构成其他犯罪。
     • 例1： 行为人客观上运输了毒品，但如果他有充分证据证明自己完全不知道所运输的是毒品（如被他人欺骗），则因缺乏“明知”而不构成运输毒品罪，可能仅构成过失犯罪或不构成犯罪。
     • 例2： 窝藏、转移、收购、销售赃物罪（现为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明确要求行为人“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收益。如果确实不明知，则不构成本罪，可能涉及其他行政违法或民事纠纷。

6. “明知”与“违法性认识”的区别

   • 这是两个不同层次的概念。
     • “明知” 关注的是对 事实 的认识（如“这是他人财物”、“这是毒品”）。
     • “违法性认识” 关注的是对 行为在法律上被评价为违法或犯罪 的认识（如“我知道偷东西是犯法的”）。
   • 我国刑法理论通说认为，犯罪故意中的“明知”主要要求对事实的认识，一般不要求行为人认识到自己行为的刑事违法性（即不知法不免责）。但在极少数涉及行政犯、且行为人确实存在不可避免的违法性认识错误时，可能影响责任的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