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核定中的证据补强方法

1. 证据补强的基本概念与必要性

   • 定义：在税收核定程序中，当某一关键事实（如收入金额、成本费用真实性）仅有单一证据或虽有多个证据但证明力均较为薄弱时，税务机关为形成确定的心证、防止事实认定错误，依法要求或主动收集其他证据以增强、印证、补充原有证据证明力的活动。
   • 必要性：税收核定涉及国家税款与纳税人财产权，对事实认定的准确性要求极高。为防止因孤证或弱证定案导致核税结果偏差，保障核定的客观公正，法律和实务均要求对特定类型的证据进行补强。这是“证据裁判原则”和“高度盖然性证明标准”的具体体现，旨在构建完整、稳固的证据体系。

2. 需要补强的主要证据类型

   • 言词证据：如纳税人、利害关系人、证人的陈述、询问笔录、证人证言等。因其主观性、易变性较强，通常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主要事实的唯一依据，需要书证、物证等其他证据进行印证。
   • 间接证据：仅能证明待证事实的片段或侧面，无法直接证明主要课税事实的证据。多个间接证据需要形成完整的、无矛盾的证据链条，并通过补强使链条闭合，达到证明标准。
   • 证明力存疑的证据：例如存在形式瑕疵的书证、来源不明的电子数据、复印件在对方不认可时等。这些证据的真实性、合法性或关联性存疑，必须通过其他证据予以补强以消除合理怀疑。
   • 利害关系人提供的有利证据：纳税人或其关联方提供的、完全对自身有利的关键证据（如证明成本极高的合同），税务机关通常会审慎对待，寻求独立第三方证据或内部逻辑验证进行补强。
   • 通过推定形成的待证事实：当税务机关依法运用“推定课税”方法核定税额时，该推定结论本身需要基于基础事实，且应允许并鼓励纳税人提供反证，或由税务机关收集更多证据来巩固推定的合理性。

3. 常见的证据补强方法

   • 证据间相互印证：这是最核心的方法。例如，用银行流水补强收入合同的履行情况；用出入库记录、物流单据补强购销发票的真实性；用第三方（如客户、供应商）的证言或资料补强交易的真实性。
   • 补充收集书证、物证：书证、物证通常具有较高的客观性。针对言词证据或电子数据，积极查找相关的合同、票据、会计凭证、仓储记录、生产记录等原始书证，或查验实物资产，进行直接补强。
   • 运用鉴定意见或审计报告：对于专业性强的财务问题、资产价值等，委托具备资质的会计师事务所、资产评估机构等进行专项审计或鉴定，其出具的鉴定意见或审计报告是强有力的补强证据。
   • 逻辑推理与经验法则：运用商业逻辑、行业惯例、财务勾稽关系等，对现有证据反映的事实进行合理性分析。例如，分析毛利率是否明显偏离行业水平，成本结构是否符合生产经营常规，以此判断现有证据是否可靠，并指导进一步调查补强的方向。
   • 现场检查与勘验笔录：通过实地检查经营场所、生产设备、库存商品等，制作勘验笔录、拍照录像，直观地补强关于经营规模、资产状况等方面的证据。
   • 税收情报交换：对于涉及跨境交易的案件，通过税收协定规定的信息交换机制，从境外税务机关获取相关的账户信息、支付凭证等，以补强对跨境收入的证据。

4. 证据补强的程序要求与限制

   • 依职权与依申请：证据补强主要是税务机关的职权行为，是其履行“职权调查原则”的一部分。但纳税人在特定情形下（如为证明自身主张）也可申请税务机关调取或收集特定证据，税务机关经审查认为必要的，应予以实施。
   • 程序合法：补强证据的收集必须遵循法定程序，保障纳税人的程序权利。例如，调查取证时应出示证件、通知相关人员、依法制作笔录等。非法手段获取的补强证据可能适用“非法证据排除规则”。
   • 关联性与必要性：补强证据必须与待证事实具有关联性，且补强行为本身是查明事实所必需的，不得进行无关或过度调查，应遵守“比例原则”。
   • 告知与质证：对于收集到的补强证据，税务机关应依法告知纳税人，并在听证、复议或诉讼程序中接受质证。未经质证的补强证据不能作为定案的最终依据。
   • 心证公开：在做出核定决定时，应在决定文书中说明对关键证据进行补强的过程、补强证据如何印证或强化了原有证据，以及最终形成心证的理由，履行“说明理由义务”。

5. 证据补强不足的法律后果

   • 如果关键事实的证据经过合理努力仍无法得到有效补强，处于真伪不明的状态，税务机关不能仅凭薄弱或孤证强行做出不利于纳税人的事实认定。
   • 在此情况下，应遵循“证明责任分配”规则。若该事实的证明责任在税务机关，则因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可能无法支持相应的核定结论；若证明责任在纳税人（如成本费用扣除的证明），则纳税人可能承担举证不能的不利后果。
   • 在行政诉讼中，法院将对税收核定决定的证据体系进行审查。如果法院认为核心证据缺乏有效补强，证据链不完整或矛盾未排除，可能认定主要证据不足，从而撤销或变更被诉的税收核定决定。